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献给我最想失忆重玩的游戏——《荒野大镖客救赎2》(RDR2)
昭昭天命Manifest Destiny
“我也说,要将你们从埃及的困苦中领出去,往流奶与蜜之地去。”——《出埃及记》,3:17
对于世界来说,哥伦布的新发现将会引起一场巨大的变革。他让欧洲人看到一片新的金山,让这片饱受战争,瘟疫的土地的人民看到新的出路。
1608年,一群被英国国教残害的清教徒决定与弗吉尼亚公司签订移民合同——他们要前往美洲。
1620年的早冬,五月花号上挤满了乘客,每个人都被船壁挤压着,但他们没太多怨言,因为只要到了那片土地,所要的一切便可得到应许。然而拉布拉多寒流与凛冽的海风却像上帝的考验般威胁着五月花号,而对于一艘三桅杆帆船来说,这太危险了。凛冽的寒风与惊涛骇浪使主桅杆出现裂缝,一个意识冲进每位乘客的脑中——下船。
他们由于没有抵达弗吉尼亚,也就脱离了弗吉尼亚公司的管控,而为了平息纠纷,也为建立殖民地秩序及可能的自治权做准备,船上的四十一名男性决定签署这一神圣的公约:我们这些签署人在上帝面前共同庄严立誓签约,自愿结为民众自治团体。 这便是“五月花号公约”,这便是美利坚精神的起点。
冬去春来,上岸的船民们以五月花号的出发点为这个新殖民地命名:普利茅斯。这是一座航海史丰富的城市,“五月花号”从此出发,名为美利坚的大船,也开始航向那片应许之地。由于殖民者中含有清教徒,在曾经的那片土地上,他们的信仰被打压,被驱逐,而因种种机缘巧合,他们得以站在这片原始的土地上,就像上帝许诺于子民的“奶与蜜之地”。
时间来到十九世纪,1845年,约翰·欧苏利文在《纽约晨报》中论到:“而该主张乃据吾等昭昭天命之义,尽取并支配神赐之洲以大行托付于我之自由权利与联邦自治。”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“昭昭天命”,这一次他的言论得以广泛传播。欧苏利文相信昭昭天命为道德观念,或者说“higher law”,足以盖过一切顾虑,他相信美国的扩张是上帝的安排,美国的伟大是上帝的旨意。对于上帝的子民来说,这固然是好的,但对于非子民,那便是一场腥风血雨。从1492年到1900年,美洲原住民印第安人从500万骤降到23.7万。昭昭天命为美国的扩张提供正当性,一只雏鹰正在“天命”的指引下开始长成雄鹰。
吾心吾行澄如明镜,所作所为皆属正义。
美国精神一路向西
你们是世上的光,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隐藏的。人点灯,不能放在斗底下,要放在灯台上,照亮一家人。——《马太福音》第五章第14节
自那群清教徒踏上这片无主之地后,他们梦想着在这片土地上建立“山巅之城”。1630年,约翰·温斯罗普在布道文《基督徒仁爱的典范》中说:"我们将如山巅之城City on a Hill,为万众瞻仰。因此,我们如果在已经着手的事业中欺蒙我主,使主收回目前赐予我们的庇佑,我们将成为笑柄,天下丑闻。"它代表的是一种互助互爱的人文精神。 “山巅之城”与后来的”昭昭天命“,都成为美国最著名的政治口号之一,他们指引着当时的美国人前进。
1862年,林肯签署《宅地法》,它规定每个美国公民只交纳10美元登记费,便能在西部得160英亩土地,连续耕种5年之后就成为这块土地的合法主人。对于美国人来说,西部的一切都是未知的。他们不知道大陆的那端都多大,但是他们知道只要向西去,就能得到土地。于是人们带好家当,别着手枪,骑上骏马,向西圈地。美国精神开始从东海岸向西海岸前进,掀起一场又一场的移民潮。
西部运动的高潮在1848年的加利福尼亚州。1848年1月,木匠詹姆斯·W·马歇尔突然激动地闯入约翰·奥古斯特·苏特尔的家,向他告知克洛玛农庄里发现了金子。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让苏特尔大喜。但当他在窃喜自己将成为世上最富有的人时,消息却不胫而走,一波又一波人潮怒吼着冲向加利福尼亚,掀起了”淘金热“。牧羊人撇下了羊群,士兵丢下了武器,各大工厂停工,政府的公务员们也放下职务。茨威格将这群人比作”黑压压的蝗虫“,因为他们贪婪,无疆而野蛮。法律被热情烧毁,秩序被埋入河床,子弹象征着权威,唯一的秩序便是左轮手枪。在这片淘金热中,圣弗朗西斯,也就是旧金山被建立。这一狂潮直到1850年加利福尼亚并入美国版图才得以缓解。
或许是被渴望土地的热情冲昏了头脑,美国人似乎将美洲视为美国人的美洲,而当那群皮肤黝黑,头戴羽冠的印第安人开始捍卫自己的土地时,美国人怒不可遏地反击。1820年,早期投机者因为狩猎贩卖皮草而与印第安人爆发冲突;1830年,安德鲁·杰克逊总统颁布《印第安人迁移法案》,将这些印第安人以”法律“的形式赶到自称为”保留地“的土地中去。而因为这片法案,印第安人和美国人的冲突升级,其最好的体现便是”头皮政策“。印第安人间会将败者的头皮割下以体现战功,在《荒野猎人》中,汤姆哈迪饰演的约翰·菲茨杰拉德便被印第安人活活割去了头皮。”头皮政策“便是美国政府根据他们的传统,高额悬赏印第安人的头皮。在数十年的冲突中,印第安人的人口锐减,他们原始的生产力无法与这只雄鹰抗衡,结局只有顺从或灭亡。
《花月杀手》预告
而当时在西部鼎鼎有名的不只有印第安人,还有各种风云人物:怀亚特·厄普,比利小子,罗伊比恩,还有邦尼和克莱德这对雌雄大盗。他们的传奇故事为这个狂野的西部增加一丝传奇风采,为之后的美国神话创作提供丰富养料。
邦尼和克莱德
美国神话的消逝
安德烈·巴赞在《西部片,或者典型美国电影》中写道:不同西部片的共同特征是:纯粹由神话构成的西部。由此观之:西部故事是美国的民族神话。而美国神话的消逝恰好对应着文明的到来,对应着RDR2的开头:1899年,枪手和不法之徒的时代已然走到尽头,美国逐渐成为一个法治的过度,连西部都几乎被彻底征服,只有少数帮派仍在逍遥法外,但他们难逃被捕的命运,终将不复存在。
我怀念那些旧时光
美国神话,这里包括书籍,电影,游戏等一切形式,都讲述了一个主题:法律与道德。它的表现形式可以是小镇上的警长与不速之客的对抗,如《正午》中作为小镇执法官的威尔·凯恩决定保卫小镇;也可以是逃犯比银行家更高贵,如《关山飞渡》中林格·基德表现出的忠诚与优雅高贵于卷款而逃的银行家。他们不约而同的反映了西部对各式各样人的慷慨,它代表的是英雄不问出处的开放和对道德正义的忠诚。
如同最开始的范德林帮。达奇如同一位老父亲般照顾着每位帮派成员,每位帮派成员都极其忠诚,虽然他们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,但却也劫富济贫。在这里我们看到西部片的浪漫,安德烈·巴赞将其称为:一种透着天真的伟大。在这份天真中,主角们百发百中,女人们高尚纯洁。安德烈·巴赞提到西部神话的一部分是女性神话,例如《西部往事》的吉尔,她高尚忠贞,怒斥夏恩的卑劣;她足智多谋,愿为计划委身于仇人。在西部神话中,我们看到了女性的独立自强,如大杀四方的莎迪·阿德勒,如勤俭节约的阿比盖尔。它将《圣经》中夏娃的恶转移到来亚当,它将女性视为维护西部稳定,防止混乱无序的救星。
然而随着工业化的不断进展,西部的文明化程度越来越高,注定原来牛仔们的道德准则将会改变。在电影《西部往事》中,铁路是不可忽略的元素。故事的起因因为铁路而起,而最后的镜头也给到铁路,它取代了驿站马车,意味着资本主义工商业文明与秩序的降临,牛仔们被赶出原来的“舒适圈”,如影片末尾的口琴家,消失在尘烟中。这样的主题让《西部往事》获得了“终结西部片”的名号,它所反映的主题与《荒野大镖客:救赎》是一致的。
在RDR1开头,首先引入眼帘的是飞驰的火车,主角约翰·马斯顿乘坐火车而来。在RDR2开头,则是一支在雪地中艰难前行的马队。我们不由的怀疑这样的设计是否意味着西部变迁史,从缓慢的马队到飞驰的火车,我们看见的是一个文明的衰退,另一个文明雄起,而在文明的更替阶段,势必有人要牺牲。在《RDR1》中,约翰·马斯顿的死亡象征着旧时代的终结,在《RDR2》中,亚瑟·摩根的死亡象征着旧时代的衰颓。我们在游戏中依然可以体会到安德烈·巴赞说到的“一种透着天真的伟大”,劫富济贫,赎罪,与时代抗争,但在两部游戏的结尾,在推开大门的那一刹,在眺望夕阳的那一叹,我们受到的是隐藏在天真背后的残酷,悲伤与无奈像枪口射出的子弹,太阳散发的光辉般感染着我们。它虽然无情,但却合情合理,就像历史不会在意任何一个被碾死的人。
I Have a Plan!
再忆西部——去生活
年少时我们常怀一颗侠客梦,我们想着骑上骏马身披蓑笠浪迹天涯,但现实往往却将我们逼回生活的旮旯一角,于是我们在书籍,在电影,在游戏中遥寄哀思。RDR2注定是一款青史留名的游戏,它的艺术性,它的游戏性甚至超越了游戏,它更像一段我们切实体会过的生活,但却如梦般遥不可及。
我没有常常提起他们,但我真的很想念他们
救赎作为游戏名中一词,它是故事的主题,两代的主角曾经都恶贯满盈,但他们都为了某物而决定改过自新,并在最后通过牺牲完成了自我救赎。救,意为拯救。亚瑟帮助寡妇叫她如何狩猎,支持女权运动发展;赎,意为牺牲。是自我利益的牺牲,是性命的牺牲,约翰为了妻儿逃脱牺牲,亚瑟为约翰牺牲。正是救赎,让这个充斥血液的RED和死亡的DEAD的世界充满人文关怀,或者说,整个西部世界便是由Red(血液,暴力)Dead(死亡)还有Redemption(奉献)组成的,从意大利通心粉式的《荒野大镖客》到如今的RDR,西部世界带给我们的血脉喷张和沉思从未消逝。
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日子,一是你的出生,而是你明白为何而生——马克吐温
我不会忘记在绿色平原上飞驰的那些日子,也时常会忆起草莓地上的那片星空。和老兵钓鱼的时光有时会涌上心头,亚瑟和玛丽的合照也让我不时叹息,一切的一切就像现实般嵌入到我的脑海中,成为我的一部分,与我共生。这份感觉就像《心灵奇旅》中猫咪与22的那番对话:
“准备好了吗”
“怎么”
“去生活”
这是亚瑟·摩根的生活,也是玩家在这个西部世界的生活。一开始,我们就是十恶不赦的土匪,行走在恶的土壤。然后我们在经历各种残酷与美好后开始寻求救赎,亚瑟在老兵身上看到生命的顽强,在夏绿蒂身上看到从善带来的善果。就像《朝圣者》的查理般游走在边境线——意味着行走在善与恶的边缘。而当亚瑟看到成家的约翰还因涉世未深而饱尝苦头时,我们对帮派的忠诚迎来了动摇,这对亚瑟来说无疑是灾难性的,因为他从小便被帮派收养,他与帮派在多年的成长中已经达成了共生的关系。但当他面对约翰,这个有着无限未来的男人时,他决定背叛于对范德林帮的“愚忠”,最终在雪山上,通过拯救约翰完成了自己的救赎。那顶帽子象征着传承,他传递了一个思想:复仇是愚人的游戏。但约翰却没有接受。
“那忠诚呢”
“忠诚于重要的事”
那顶帽子象征着亚瑟的救赎,而约翰选择在复仇时将它戴上,这意味着尘归尘,土归土,意味着他与迈卡的恩怨就此终结,意味着他认为过去的债务一笔勾销。但“复仇是我们承担不起的奢侈品”,联邦探员找上了约翰,并为RDR1的故事埋下伏笔。
尾声,约翰和阿比盖尔在比彻之愿的农场结婚,大叔难得的穿上正装在人群中央弹奏着乐曲,查尔斯,莎迪,小杰克一同载歌载舞,这是RDR2中最温柔且幸福的片段,一切的恩怨似乎都随着欢乐的乐曲消散在了远方…..
问候与道别
在匆匆一瞥间。
过与不及,
脖子的一次转动。——辛波斯卡
若文中有错误或侵权行为,劳烦观众们及时反映。
资料来源:各大网站百科,机核《西部开拓史》电台,斯蒂芬·茨威格《人类群星闪耀时》,安德烈·巴赞《什么是电影》
想想看,有时做共犯比告密者更好——犹如萍水相逢的人最终成为一段歌谣,我们是游戏玩家,我们是「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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